荀彧点头,随钟繇快步走进府邸。
夜沉沉,府内已聚集了许多世家大族凝重。王朗、陈群、何夔、裴潜、司马朗等人皆在。
众人落座,王朗首先开口,语气愤懑:“荀令君,我们已经忍无可忍了!丞相此举,竟将我们士族视作人质!”
荀彧沉声道:“王公此言从何说起?”
何夔叹道:“丞相命天子迁都邺城已是僭越,如今竟要求士族家眷随行,否则罢官!此举是何道理?”
陈群冷笑:“表面上说是为了天子身边有文臣辅佐,实则是要挟我们,令士族不得留在许都观望!”
司马朗沉声道:“丞相分明是不信任我们,担心士族在许都另有所图,才强行将家眷迁往邺城,以防万一。”
荀彧神情凝重。他当然知道曹此举的深意。邺城虽是新都,但尚未完全稳固,而许都仍是士族根基所在,若让他们家眷滞留许都,势必会成为牵制。曹深知士族势力庞大,若不将他们的根基恐有后患。
众人议论纷纷,怒意渐盛。
一名年纪稍轻的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,众人循青袍,眉目清秀而冷峻,虽不似在座诸公一般身居高位,却自有一股从容之气。
“阁下何人?”荀彧看着这名陌生士人,沉拱手道:“司马懿,字仲达。”
荀彧点头。司马氏乃河内名门,司马懿更是声名初显,虽尚未身居高位,却早为士族所知。
司马懿不疾不徐地说道:“丞相强令士族家眷随天子迁都,意在彻底掌控天下士族,不使许都遗留反对势力。此举若成,则天下士族尽入丞相之掌中,再难抗衡。”
“正是!”杨俊冷笑一声,拍案而起,“丞相此举,表面是为天子择都,实则是要彻底削弱士族!”
司马懿沉声道:“天下之人尚存‘汉’的念想,丞相便不可公然废汉,但此事已经不言而喻。丞相以武力开疆,士人以礼制守土。如今士族的根基被动摇,便如同被生生拔起。若不有所反抗,数年之后,恐怕连反抗的机会都不再有。”
钟繇叹息道:“迁都之令已下,若再不抗争,后果难料。”
郑浑冷哼道,“当年丞相欲广征兵役,我等齐心反对,终使其让步。今日之事,若士族联手,丞相亦难独断专行!”
众人纷纷点头,认为只要联合士族力量,仍能迫使曹让步。
然而荀彧却未发一言怒声道:“还有那贾诩!此人当年为李傕、郭汜献计劫天子,如今竟向丞相献策盗掘陵墓!丞相居然听从此计,派军队去掘坟取财,连我等祖坟都未能幸免!”
此言一出,厅中顿时鸦雀无声。
片刻后,郑浑猛地拍案而起,声音低沉却带着难掩的怒火:“丞相军队行事之狠,简直令人发指!他们派遣发丘中郎、摸金校尉,以军令征召当地青壮,白日挖土,夜间挑灯检视,凡有陪葬珍宝者,悉数掠去。河北诸郡,多少累世望族,如今连先祖尸骨都被抛弃荒野!”
王朗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我族祖坟本深埋丘陵之中,自以为隐秘,不想竟被军队准掘开!随葬之物尽数充作军饷,连墓门上的石刻都被砸碎运走!”
裴潜神复杂,缓缓说道:“不仅是河北,近来河洛一带,亦有墓冢被毁之事。洛旧陵,汉高祖刘邦至桓、灵二帝,多有陪葬重器,丞相军队已多次派人探查,恐怕不日便会对这些皇陵下手……”
众人闻言,脸越发沉。
陈群低声道:“此风一开,百年门第何以立足?士族根基何在?如此下去,丞相莫说要挟我等家眷,恐怕连列祖列宗都要被他挖出来供奉军资!”
荀彧皱眉:“丞相当真已令军中盗墓?”
王朗冷笑:“不然你以为他如何填补国库?邺城修殿、建三台,所费何等庞大?兵灾连年,民不堪重赋,军粮已捉襟见肘,唯一能迅速得财的,便是盗墓。”
荀彧闭上眼,语气沉痛:“丞相自官渡破袁绍以来,河北诸郡多为战乱之地,军资匮乏,战事连连,至今未能彻底安定。然筹措军资,岂能行此不义之事?此事当真?”
“怎会有假?河北士族祖陵尽毁,连太行山南的西门豹祠、燕昭王墓都被洗劫一空!”郑浑冷笑道,“此计乃贾诩所献!他向丞相进言,言河北士族依附袁绍多年,若不彻底敲打,难保不心怀旧主。而士族家庙祖陵,积存珍宝,正可供军用!如今丞相军队所到之处,凡是富庶士族,祖坟无一幸免!”
众人皆变。
“贾诩……”荀彧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脸铁青,眼神中露出前所未有的寒意。
钟繇沉声道:“士族之家,家庙为根,先祖庇佑,宗族才得兴盛。如今连祖坟都被挖掘,祖宗尸骨曝于野外,河北士族心中如何能安?”
郑浑怒吼道,“此事若不加制止,今日是河北士族,明日便轮到我等!当年士族联手,尚可抵制征兵之事,今日亦当如是!”
陈群也起身附和:“不错!丞相今日如此对河北士族,来日又岂能容得许都世家?既然他欲断士族之根,我等又何须再忍?”
厅中士族议论纷纷,怒火滔天,纷纷请荀彧出面,联合士族,迫使曹撤回迁都之令,并停止军队盗墓之举。
荀彧缓缓起身,目光冷静而深邃。
“此事非沉声道,“士族虽势大,但若贸然对抗,丞相掌军,恐将招来更大祸患。”
钟繇拱手道:“令君素得丞相信重,唯阻止此事!”
郑浑也连连点头:“不错!当年反对征兵,亦是令君主导,如今亦当由你再作士族之主!”
荀彧沉默许久,终谏丞虽如此,他的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丝曹,真的还会听从他的劝谏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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