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诗酒行歌

风起南阙 灵灵叁 43 万字 2025-03-01 05:20:35
凯旋之日,大军入城,许都热闹非凡。百姓夹道欢迎,街巷张灯结彩,天子设宴中,宴请群臣以庆捷报。
正殿内丝竹悠扬,群臣欢聚。曹身着礼服,步履沉稳而入,百官齐声称颂,气氛热烈非常。天子命曹上前,褒奖他平定乌丸之功,并亲自赐酒,言辞间满是欣慰。
“曹公出征北疆,威震四方。今胡虏平定,边境安稳,朕当以重赏。”天子笑容满面,亲手赐下一柄镶金长剑,“此剑为昭功之意,愿曹公永为社稷之柱!”
曹躬身谢恩,旋即拱手转身,目光扫过百官,郑重说道:“今番胜利,虽我军有功,但后方能保无虞,实赖荀令竭尽全力。洪水退去,瘟疫平定,许都安稳,皆为文若一人所持。若无此,孤又怎能放心北伐?”
荀彧闻言起身,神谦和,拱手道:“曹公言重。前方战事繁难,将士浴血奋战,才换得此刻安宁。臣不过尽微薄之力,守一方之职,实不敢居功。”
曹哈哈一笑,举杯相邀:“文若总是这般谦逊。但你我皆须同心。今日之宴,你功不可没!”
荀彧与曹共饮,宴席间谈笑风生,气氛融洽。然而,荀彧一面听曹言谈,一面环顾四周,却发现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郭嘉未在席中。
他忍不住低声向曹问道:“奉孝何故未至?平日他虽爱偷懒,却少有如此重要场合缺席。”
曹脸上的笑意一滞,随即若无其事地挥手道:“哦,他……他身体抱恙,正在府中休养。怕是远征乌丸疲累过度,你不必挂怀。”
荀彧看向曹,虽言辞间有些躲闪。曹话锋一转,未再提及郭嘉,反而举杯继续与众人欢谈。
荀彧心中生出几分不安,郭嘉若只是小恙,为何连此等庆功宴都不愿现身?
待宴席散去,荀彧借口未尽兴,转身寻了夏侯惇。他心中已有猜测,却依旧不愿信以为真,试探问道:“元让,你可知奉孝为何不在今日朝会?”
夏侯惇听见“郭嘉”二字,动作顿了顿,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戚未能掩住。他长叹一声,侧身说道:“文若,你何必多问呢?奉孝……他已经不在了。”
荀彧猛然一怔:“不在了?这是何意?”
夏侯惇语气低沉:“奉孝病入膏肓,实在熬件事,主公一直无法释怀。奉孝一向与主公情同手足,他这几日才稍稍振作些,你莫要再去追问,别让主公触景生情。”
荀彧听罢,胸口像被重击一般,久久未言。他知郭嘉体弱,但却未料到竟会病逝。回想宴席上曹那一瞬的失神,以及强作欢颜的模样,荀彧心中悲叹,更多的却是愧疚——若自己能早些察觉奉孝病情,定会劝他留局会有所不同。
许久后,他又低声问:“奉孝去了……何时的事?”
夏侯惇叹道:“就在你平定瘟疫后不久,主公得知噩耗,当时几乎不曾进食,也不再议事,整整数日才缓过来。如今许都刚千万不可再提此事,免得主公伤怀。”
荀彧喑哑:“元让,谢你告知。”
他转身离去,步履沉重,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心尖上。郭嘉之死对曹的打击深重,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?
他越走越慢,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过往的画面,那个洒脱的身影仿佛隔着时间的迷雾越来越清晰。
许都大雪初霁的夜晚,天际如洗,寒风刺骨,万物皆被银霜覆盖,而郭嘉却偏偏不拘一格,持壶而来。他满身雪意,拂袖取笔,随意而立,挥墨而书,诗意磅礴:
大雪初霁路难寻,冰河冷月风刺襟。
长歌且把杯中暖,莫问行程苦与深。
黄沙乱世无人见,独留肝胆照孤心。
初春时节,城外细雨霏霏,郭嘉手持折扇,目光遥遥,似在吟诗,亦似在笑看人间冷暖:
行路悠悠几春秋,风尘不尽逝水流。
白骨累累沙场苦,壮志何妨未白头。
桃花满径君莫问,直待归时酒满楼。
如今,荀彧想起这些诗句,仿佛还能看到那雪夜里的狂放,那细雨中的柔情——郭嘉作诗时的神态始终萦绕在心头,恣意洒脱,却让人感到隐隐的疼痛。
荀彧停下脚步,立在廊下,星光映在他微微低垂的眉目上,像是一抹悲伤笼罩了整个人。他望着朦胧的星光,轻声道:“奉孝……乱世未平,你却先走一步。桃花岛的约定,恐怕是无法兑现了。”
他抬手扶住廊柱,眼中一片酸涩。那种无力感犹如水一般涌来,他闭上眼,似乎还能听到郭嘉爽朗的笑声:“桃花岛上有酒有诗,文若,切莫迟到啊!”
然而,耳边风过,一切都成了虚空。
荀彧归家后,孤坐灯下,提壶自饮,举杯对月,竟无一语。酒意渐深,对郭嘉离去的哀恸,对唐氏病逝的自责,还有这些年来目睹的乱世苦难,让他再也抑制不住。最终,他提笔,写下长赋:
江山多故夜未央,生民流离意彷徨。
北地胡尘随风去,南城疾疫尽成伤。
昔日桃花留共约,今朝故人赴远方。
枕剑未解千秋志,白骨已覆一寸荒。
离堂空幽梦冷,民困乱世哭声长。
庙堂几度新旧事,山河犹负旧共叹乾坤重?独影空酌泪成行。
赋成,他盯着纸上字迹,良久无语。江山多故,他为百姓燃尽心力,却换不回唐氏那张温柔的笑脸;乱世纷争,他与郭嘉并肩策谋,却终究不能挽留那份的征战,尸横遍地,哀声满城。他策抱子尸、覆夫体的惨状救人,却无暇思考自己在这乱世中的挣扎。如今,平安来得太迟,而身边的人一个个离他远去,留下的,唯有空荡荡的房间。
他举起酒壶,却发觉酒已尽。他抬头苦笑:“这酒竟也不能解忧阿芷端着醒酒汤推散落的酒具与那幅赋,她不禁叹息一声:“先生,您已醉得够多了,何必如此折磨自己?”
荀彧抬头看她,醉眼朦胧中,那张面容似与唐氏重叠,他怔了一瞬,随即摇头道:“阿芷,你说这乱世里……还有什么是值得的?天下还在苦难中挣扎,百姓依旧风餐露宿,我所做的,究竟有何意义?”
阿芷走近几步,蹲在他身旁,声音轻柔:“先生,百姓尚能盼着一方平安,郭先生和夫人也定不愿见您如此悲戚。纵然江山多故,您依旧是许多人心中的灯火,怎能如此消沉?”
荀彧越发迷离。他缓缓将她拉近,低声呢喃:“阿芷,你别离开……此刻,只有你在。”
说罢,他低头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,那触碰中带着醉意,却也有一种压抑已久的温柔。他的动作很轻,像怕惊扰片刻中寻找一丝慰藉。
阿芷微微一震,却没有躲开,只是低晚,您该好好休息。”
她轻轻扶住他,将他安置在椅中,转身拿起披巾为他盖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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